女儿很小的时候,我常常给她读一些诗歌,有时候也让她看一些传统的中国绘画作品,并把画上的题识译成她能听得懂的语言读给她听。
国画上的题跋都是文言文,有的题画诗虽为古诗却非常形象有趣,我发现她既爱看又爱听。
诗情画意是一种艺术的境界。诗中有画,除了言志,又有鲜明的形象。画中有诗,除了物状,又有真切的情感。欣赏中国画的同时品味题画的诗文是文人的雅好,也体现出一个人的文化修养。遗憾的是现在大多数人欣赏画时只注意画的表面,没有几个人会读画上的题识,能在画上题诗文的画家越来越少了。欣赏现代人画的中国画总感觉缺少点书卷气,像工匠之作。
女儿很小的时候,我常常给她读一些诗歌,有时候也让她看一些传统的中国绘画作品,并把画上的题识译成她能听得懂的语言读给她听。国画上的题跋都是文言文,有的题画诗虽为古诗却非常形象有趣,我发现她既爱看又爱听。齐白石画的一幅小品,只是寥寥几笔的鸡冠花,旁边题上这样的小诗:老眼矇眬看作鸡,通身毛羽叶高低。客窗一夜如年久,听到天明汝不啼。
诗写得是那么朴素,且有童趣,和画的风格十分协调。像这种题画诗,小孩也能看得懂。郑板桥的题画诗有的也浅而有趣,我常常和她一起欣赏。有一幅墨竹小品的题诗非常有趣:一节复一节,千枝攒万叶,我自不开花,免撩蜂与蝶。
这些小诗写得非常自由,似乎是信手拈来,而且有一定的文化内涵。女儿随意听来,居然记得十分清楚,过了很多年后还背得出来。
中国画上的题画往往只是一时的游戏之作,却别具装饰性与音乐感,读来朗朗上口,并且在画面起有点缀的作用。题画诗文,宋元以来,不但数量多,而且有不少是文字和画的内容与书法互相辉映,构成艺术性很高的作品。在我们熟悉的名画中,有一幅扬州八怪画家李方膺的《风雨钟馗图》最为女儿喜爱。画中的钟馗破伞挡雨,腰系钱串,题诗道:“节近端阳大风雨,登场二麦卧泥中,钟馗尚有闲钱用,到底人穷鬼不穷。”画家笔下的钟馗是个阔鬼,在年时不好,庄稼歉收时,仍然腰缠丰裕,优游过日,诗画配合得很好,发人深省。
女儿喜其深邃的意境,独创的意境和强烈的个性,认为这是中国古典绘画的优秀传统,百看不厌。
女儿十几岁时,我开始有意识地让她读一些题画诗和题画的散文。最初我在《东坡题跋》选了一些诗文,编成一本小册子,这些大文豪的小品之作,文辞简峭,随意写来,谈艺、论道、述学,无所不及,一般只有百来字,很短。《书上元夜游》《记承天寺夜游》是非常著名的经典小品,我经常和她一起朗读这些美文,读熟了就一起背。
记得有一年冬天,我和女儿晨练遇雨。回到家后,在我的指导下她写出这些文字:今日天寒,嗜睡晚起,强登秀山,冻风侵肤,游人稀疏,驰行三五里辄返。山色阴晦,归途雨注,幸未成落汤鸡也。行文虽然幼稚,也不够规范,但看得出女儿对文言文的学习已经上心了。
随着女儿慢慢地长大,这方面的诗文也就读多了。《石涛画语录》《板桥题画》《南田跋记》都是课余常读的书。女儿养成了欣赏画时细读题跋的习惯。
现在大部分画家都不大重视画上的题跋,他们认为孩子更不可能理解题画诗文的内容,觉得古诗文陌生难懂,不适合孩子学习,所以提议孩子只读儿歌和画儿童画,不必要读这些没有实用价值的古诗文。其实,这实在低估了孩子们的能力。古诗文,特别是一些题跋,文字非常简洁、精练,有的富有哲理,艺术性极强,是儿歌或实用的应用文无法比拟的,通过必要解释孩子们会理解的。
女儿在品读古诗文的过程中,逐渐感受到中国语言的美,甚至产生自己写作的冲动。在初中时,女儿就自己尝试着用文言文写日记。有一个周末,因睡懒觉而错过了晨练,她写下了这样的文字:小咬挠梦,拂蚊不寐,挑灯闲读,五更复于寐,酣睡。轩外喧闹惊寤,日将午,老父、老母外出久矣。自嘲,戏书此联,时仲夏之日。
今日昏睡,惭愧懒汉空徒叹。明朝大觉,晓风残月听松涛。
这些日记说不上有多好,也就是中学生的水平;但能从日常生活中感受到有情趣的东西,她的生活便多此一味。
因为学习绘画,女儿对古诗文的理解加深了。在写作文时经常引用其中的句子,总是能够提升文采。语文课的老师很欣赏她这方面的修养。高中时,课本上增加了不少文言文的内容,老师甚至要求同学们用文言文写作。不少同学感觉很为难,而女儿基于以前学习古诗文的功底,明显比同学们轻松多了,作文总是拿到很高分。
有一次,圣诞前夜,老师出联邀对。上联“银花火树,万邦举杯茶当酒”,让对下联。在同学们面面相觑时,女儿适时对出“圣诞欢庆,博爱仁义本自同”,博得了阵阵掌声。女儿的语文成绩完全得益于诗书画的滋养。
一日,我在扇面上画了一位面壁苦吟的诗人,觉得很像自己。配景时,脑袋空空,不知如何下笔,便搁笔散步外出,十分懊恼。回家后,竟发现女儿已在画上加了几片落叶,一抹烟霞,并题句:“何必枯肠穷搜索,秋声鸟语胜苦吟。”落叶点染秋意,虽不见鸟影但仿佛能听见啾啾鸟语。意境深远,画的题句虽为打趣,却富于哲理,是画外之音,十分得体。无意中深化了主题,真可谓妙笔一挥,满纸生辉。这一幅画经过女儿这几笔润色,变得完整了。我欣赏了半天,满意地钤上金石印章,把画收归美囊。
对题画诗文的学习,不必刻意而为,也不需要用专门的时间去学。我只把它作为一种传统文化知识用来充实自己,平时赏画对它多留意一点就行。画论、题跋类的书,包括《罗丹艺术论》等,也只当闲书来消遣,读得很随意。
最欣赏五柳先生的读书心境:“不慕荣利,不求甚解,每有会意,便欣然忘食。”
以上所述的意思,只是希望父母能帮助孩子们在课余的时间多读一些好书,传统画论和题识也都值得读,因为它也是民族财富,同时也具有可读性。